【雅加達亞運直擊・專訪】成績回應一切攻擊 「欄后」呂麗瑤掛銅剖白過去

【體路雅加達直擊】一塊從未有香港人拿過的亞運銅牌，令「呂麗瑤」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各大傳媒的顯眼位置。銅牌背後，「欄后」背負著的重擔從未為人所道。人人一把口一百種真相，曾經因為一個「hashtag」而走向沉默，呂麗瑤的故事是否應該由她自己來說，才是最漂亮？

「決賽之後的兩日我起床也有望一望獎牌還在不在，的確還有種發夢的感覺。」自女子100米欄決賽後再見呂麗瑤已是決賽的3日後，筆者心中的激動感已經消褪得七七八八，她與鄧漢昇再於田徑主場館外出現，比賽後師徒散著步接受訪問。

這位小妮子於100米欄奪得香港64年來首面亞運徑項獎牌，再創歷史之後，冷靜過來也自言感覺已比當日「正常」不少，卻仍有點不敢相信決賽所發生的事，「這塊牌真的有點來得早了，出發前『阿昇』（教練鄧漢昇）說目標放在下屆，我還在心中說了粗口。即使我每次都和記者說有機會、有機會，但我其實知道要奪牌真的很難。」雖說目標在下屆，但緊張大師「阿昇」在觀眾席上看著比賽，早已暗忖呂麗瑤決賽這一槍，是很有機會的，「有時真的是天意，很難得有個機會是她狀態好但其他人不好，既然有這個機遇就要把握，最後她做到了。」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一句老生常談卻永遠都是對的說話。要把握亞運這個機會，呂麗瑤所付出的並非旁人所能估計。她看著主場館大銀幕落淚的一剎仍然歷歷在目，「那兩行眼淚代表的，是我終於都順氣了。」去年10月開始，教練團隊一直要呂麗瑤控制飲食減3公斤體重。

說到這裡，讀者們或許也會想，她也要減肥？這也是呂麗瑤當時的即時反應。「還有我最不順氣的就是明明已經食得很少，卻又一直減不到，『無啖好食』之餘又要繼續練習。」直至亞運前的兩個月，她的狀況似乎來到了臨界點，「那個多月我長期保持著煩躁的狀態，荷爾蒙分泌又有點失調，整個人都十分辛苦，從來沒想過食不好的影響是這麼大。當然很多頂級運動員都是這樣，只是我第一年嘗試未習慣吧。」看著這塊銅牌，忍口也忍得值得了，更重要的終於可以用成績彌補過去大半年的一切。

9個月前的生日

剛好9個月前，呂麗瑤23歲生日那天凌晨，她的Facebook專頁出現了一篇震撼體育界，以至整個香港的文章。自此之後，呂麗瑤幾乎所有社交網絡上的專頁都有支持及攻擊的聲音，事至今天，後者的評論依然未有消減。

那天起，呂麗瑤幾乎絕跡一切社交網絡和公開場合，「那時真的是很封閉地去練習，我也知道講多錯多所以最好就是甚麼也不說，很專心地練習。」奈何天意絕是弄人，這個封閉式練習只進行了兩星期，她右膝的十字韌帶卻在一次訓練中撕裂。「灰到核爆」是她那陣子最貼切的形容，「我已經由得帖文在Facebook不理，想自己繼續專心訓練，怎料就有一件這樣的事發生。」淚珠再次由呂麗瑤雙眼流出來，但她卻反過來安慰頓時不知所措的筆者，拭一拭眼淚繼續說下去，「只想集中在訓練卻連腳也跛了，究竟我可以怎樣令自己開心……」

我已經由得帖文在Facebook不理，想自己繼續專心訓練，怎料就有一件這樣的事發生。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3件事呂麗瑤在過去大半年都經歷過，但「苦其心志」這一部分，卻是最難捱、最辛苦的一段。「有兩個星期我與做賊沒有分別，連出街也要戴帽戴口罩。我當時也不明白，為甚麼反而是我要像做錯事一樣，不過回想過來，那時的沉默都是對的。」

有兩個星期我與做賊沒有分別，連出街也要戴帽戴口罩。

學懂沉默，是呂麗瑤在這9個月的最大得著。「我以往都覺得世界是很美好、空氣是很清新，但頭兩個月不斷有不同人將相同經歷告訴我，我就開始有點無力感。我很慶幸她們會告訴我、告訴別人，但那陣子我卻變了樹洞一樣。」可是別人想不起的，其實是呂麗瑤自己也面對著前所未有的壓力，於是便選擇了靜靜地聽候傾訴，「我不知道可以怎樣回應，我怕說出了甚麼不小心傷害到對方。因為我也試過覺得別人不明白我，但我會關心和聽的，而且能幫到什麼也就去幫。」

呂麗瑤的淚一直未有停下，就如網上對她的冷嘲熱諷一樣。時至今日，在任何有關她的帖文，不論是獲獎還是廣告，甚至是簡單一段賽後訪問，留言欄都總有人寫下「#metoo」這詞，「我以往真的沒有想過香港有這麼多無聊人。」雖然她沒有細閱過一切留言，但身邊的朋友也看不過眼地對她讀出了某些回應，「其實他們在想甚麼呢？可以開一個假帳號每日鬧你和你的家人，當你不出現一陣又會留言問你是否死了。但最後我發現，那些人都只是在虛擬世界說一些不負責任的說話。」於是呂麗瑤把心一橫，連電話中的社交媒體應用程式都刪除了。

「我覺得社交媒體真的沒太大必要，甚至開始有點反感。」面對這些奚落和質疑，呂麗瑤選擇了不去看、不去問，甚至差點連帳號也刪掉，「這一年的變化真的大到有點誇張，我覺得真的不能太依賴社交網絡，因為我發現生活即使沒有了這件事也可以很精彩。」有些改變不止是自我感覺良好，幾乎每日都見面的「阿昇」亦大讚徒弟變得更成熟，「這件事之前，她真的事無大小都會拍一拍照，但現在愈來愈專業了，也可以對其他人說：『呂麗瑤是個有夢想、有堅持的專業運動員。』」除了「阿昇」，這些月來在呂麗瑤身邊也出現了不少「守護天使」，她說這面獎牌是對他們最好的報答。

對於呂麗瑤，傳媒行家都很喜歡用「跨過」、「跨越陰霾」來形容她踏上頒獎台的一幕。但她卻直指：「我覺得我從來沒有走出過這件事，不過我對自己說『對，是很難捱，但行過了其實也不外如是。』」經過了這被她形容為「屎」的9個月，有一刻後悔過嗎？時光能重來的話，還會按下那個「發佈」嗎？「我會照說出來，但方式或許會不一樣。我不覺得做錯了甚麼，我知道自己的出發點是令人關注這些事，不是『搏出位』，只是可能有個更好的處理方法吧。」就如她決賽賽後所說， 一年就經歷了別人的一輩子，這面銅牌也許就是呂麗瑤重獲新生的象徵，也不減這位港將依舊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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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麥景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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