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加達亞運・專訪】張藝馨：香港製造，美國磨劍，飛向世界

【體路專訪】「本航班即將降落香港國際機場，請各位乘客返回座位，繫好安全帶，並請將椅背拉直，將餐桌收好……」2013年4月，一班從克羅地亞返港的航班，載著香港劍擊歷史上第一面世界青少年錦標賽的金牌，也載著世少冠軍張藝馨（Karen）的夢想——由從機艙內聽廣播的乘客，成為駕駛艙內下達指令的機師。世少賽之後，Karen展開追夢新章，近年少有在鏡頭前出現的她遠赴美國升學，磨練劍藝同時為實現夢想而奮鬥。

好像千層糕有好多層，從前是在封塵的糕頂，現在算是中間偏上吧。

2013年4月，年僅16歲半的Karen在克羅地亞捧走世青賽少年組女佩冠軍，成為香港第一人。5年之後再回望這項榮譽，Karen卻說不能把過去與現在作比較：「少年組對手都在17歲以下，大家都未成熟，基本上是憑感覺去打劍，跟成年組是兩種不同程度的比賽。現在會遇到30歲、有經驗的劍手，要冷靜思考應對，不能再依靠感覺。」對於過往5年在劍擊的進步，她打了一個比喻：「雖然成績和名次並非特別出色，但感覺自己成熟了，打法更深思熟慮，還有對劍擊了解更多，好像千層糕有好多層，從前是在封塵的糕頂，現在算是中間偏上一點吧。」

赴美留學 追一個機師夢

雖然世少冠軍的頭銜，Karen在閒談間似是已放下過去，但無可否認的是這成績為她打開了一度通向夢想的大門——踏出成為飛機師的第一步。「為甚麼想成為飛機師？我覺得天空好美麗、喜歡四處飛等等的原因好膚淺，這些是最初令我對當飛機師有興趣的原因，但後來對這行業了解更多後，就被工作性質吸引，好喜歡這種需要考慮許多因素去完成一程航班的工作。」可惜當時香港的大學未有與飛機工程相關的學士課程，而成為世少冠軍後Karen隨即獲得美國賓夕凡尼亞州立大學的青睞，還讓她修讀飛機工程，她坦言對於要離開家人到陌生的地方發展都有掙扎，但最終仍選擇離鄉別井，源於不希望自己將來後悔沒有踏出這一步：「想到在美國會有更好的發展，就希望給自己一個機會嘗試，大不了覺得不適合自己的話便在一年後返香港。」

還好美國的大學生活未有令Karen在一個學期後打退堂鼓，學業與劍擊均讓她享受，她指：「初到步時都有不適應，但過程又不算太辛苦，劍擊隊的隊友對我都好友善，四處帶我認識校園。」她每周的時間表就是，周中五天上午兩小時練習，中午及下午上課，隨後就是溫習、與同學「傾Project」或在Office Hours拜訪教授；周末則會輕鬆一點，不過學校地理位置較偏僻，Karen難以到大城市遊玩，假日好去處就是學校附近的小鎮或朋友的家。「在香港讀書需要較高的自律性，美國學校則著重學生運動與學業並重，因此既會讓運動員優先選擇報讀科目，無需像香港學生鬥快『Reg科』，亦投放不少資源予運動員，培養他們溫習的習慣。」她補充道。

「醜樣」劍擊的哲學

劍擊運動起源於歐洲，美國的實力卻在近年急速提升，自然有其竅門，Karen親身領略過後始明白，原來方法就是集百家之大成。「歐洲劍擊較著重美態，美國卻著重實際效用，香港人常說美國人打劍好『醜樣』，因為他們不會介意動作是否標準，只在乎是否有作用，而且他們好有創意。我都被他們弄得好『醜樣』，動作的確不漂亮，但我覺得很實用。」

那時候最能感受到Karen轉變的，是偶爾外出打世界盃才有機會遇上的香港隊友歐倩瑩及林衍蕙，她笑言起初動作的轉變都有被隊友拿來開玩笑，更模仿起歐倩瑩的語調：「嘩！呢啲咩來架？咁醜樣嘅？」不過練習時打出剋制隊友的打法，就令Karen覺得自己真的有進步，她謂：「在那邊學習得最多的是戰術，美國人有許多不同元素、很狡猾的戰術，還有就是體能，美國的訓練很有系統，每次訓練都令你的體能超越自己極限。」Karen都可算學有所成，首年出戰全美大學體育協會（NCAA）賽事即奪得個人銀牌，今年亦在學校主場出擊下奪銅而回。

那時候不懂計積分，只是一味覺得要搏盡無悔，現在回想這卻是我人生作個最後悔的決定。

不過Karen的劍擊生涯都非一帆風順，她靦腆地透露自己在2016年就作了一個令她後悔的決定：「那時後有人跟我講，『奧運你都有機會搏喎！』可能對方是隨口說說，我卻放了在心裡，衝動地決定停學一年，留在香港全職訓練。」現實卻是，當年如亞錦賽等計算里約奧運積分的賽事，Karen未算有理想發揮，因此能夠去到奧運的機會其實不太高，「那時候不懂計積分，只是一味覺得要搏盡無悔，現在回想這卻是我人生作個最後悔的決定。」後悔歸後悔，這個經歷卻令小妮子經一事，長一智，「那年在劍擊上的得著不算太多，對自己人生卻多了體會，汲取了一個很大的教訓，以後做事真的不能衝動。」

「教訓使我成長」

這個教訓，讓Karen學懂了怎樣計算奧運積分，因此里約奧運後的每年、每個比賽她都已鋪排好，去年就特意棄戰台北世界大學運動會，原因是為了在打劍同時追逐機師夢。「世大運相對不是最重要的比賽，也不會影響其他港隊成員，而且往後我還有機會參加，所以便去了當實習。今年是亞運年、來年是東京奧運計分周期，再下一年就是奧運，所以如果去年不做實習，就要等到2021年的暑假才能再有出實習的機會。」而在飛機工程公司實習期間，Karen親身進到駕駛艙、坐過機長的座位、看著精密的儀器，更教她期盼有天自己能以機長的身分坐上這個位置。劍擊與夢想並行之下，Karen給自己的目標是在2020年畢業後轉任全職運動員，既為爭取出戰東京奧運，亦為投考機師作準備。

4年大計自里約奧運起來到第二年，世界排名躍升肯定Karen的進步，另一個肯定就是，今年再度出戰亞運，與4年前不同的是，她今次將同時出戰個人賽，小妮子直言緊張：「當知道個人賽成績會直接影響團體賽的種子順序，就開始有壓力，不斷向歐倩瑩請教。」然後，她又再次模仿歐倩瑩的語調說，「哎呀，咪諗咁多啦，亞運個場好正架！」從「師姐」口中聽出那份期待，也提醒Karen要帶著一份期待的心情出戰，因此今次亞運之行並未特別定下目標，「自己在亞錦賽就是太在乎排名，結果變成壓力，影響了表現，忘了劍擊的初衷是打得好，才有機會代表香港比賽。我不想本末倒置成，因為有機會去打比賽，所以要打得有多好，希望能把劍擊再次化成自己的興趣。」

無論是劍擊要打進東京奧運，還是要成為Captain Chang，前路對Karen而言同樣是重重挑戰。不過困難，並不代表無可能，總有人會開創先河，昔日登上世少賽頒獎台中央、為香港劍擊寫下歷史新一章的Karen，不正是這樣一路走來嗎？

圖、文：何子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