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路專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踏入兩星期，戰爭消息成為港人除疫情之外另一最關注的議題。但對港超聯現存唯一烏克蘭外援、標準流浪門將奧力斯（Aleks）而言，祖國狀況才是他眼前的一切。自戰爭爆發，他的Instagram再見不到擔任模特兒或比賽的照片，取而代之全是國土戰爭的片段。Aleks昨晚接受《體路》專訪，透露過去14日的心路歷程。
原打算相約Aleks面對面做這個訪問，但他說心情仍然未能平復、未準備好見面，加上疫情關係，訪問只好轉移到電話線上。甫拿起聽筒，已聽到Aleks稍無生氣的聲線，「很難想像2022年還會發生這些事，絕對是我人生中最難過、最差的時間。」烏克蘭時間2月24日清晨，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電視講話，宣布向烏克蘭東部地區實施「特別軍事行動」，烏國多個城市隨即傳出炮火聲。「當時是香港時間10時多，所以我在電視看著普京的直播，然後又再看到他轟炸我們家鄉的直播。我立即打給父母，但他們卻有5小時沒有接電話，完全是瘋狂狀況，很難捱。」
戰事發生一日後，Aleks在Instagram限時動態上載首都基輔狀況，其中一段寫道有導彈落在距離其父母家2公里的地方。那時候，他終於聯絡上爸爸媽媽，但情況仍然艱鉅，尤其當時已傳來俄軍無限接近基輔的消息，「我花了半日才說服到62歲的父親不去參軍。他當時很想加入軍隊，想保護我們的國家。」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當時下令，禁止18至60歲男性公民離境，亦預備徵召這年齡層的預備役軍人。Aleks父親剛好過了這歲數，但國難在前仍想盡自己一分力，「花了我很大功力才說服到他打消念頭，也說服他們離開烏克蘭。」
我有種不祥預感，覺得戰事必定不會是短時間，所以我要他們盡快離開逃去波蘭。
Aleks說父母原打算到距離基輔30公里的布查（Bucha）一間鄉郊小屋避難，盡可能不離開自己的祖國，「但我有種不祥預感，覺得戰事必定不會是短時間，所以我要他們盡快離開逃去波蘭。」於是兩老便隨大量同胞向西逃離，終於花了4日的漫長路程才抵達波蘭。結果布查市於2月27日發生激戰，烏軍頑強抵擋俄軍，市內一片頹垣敗瓦，「那間小屋再不存在了，已經完全毀掉，如果父母去了那兒便一定不能生存，幸好也證明當時的決定是正確。」
連日來，網上、電視、報紙都傳來烏克蘭人的感人故事，也有不少國內慘況的照片、片段。我問Aleks這兩星期的感受，他卻反問我看到這些新聞後的感覺，「正是了，你看到都覺得震驚，但我看到的是很多條我去過100次的街道，因為戰事已不再存在，有些朋友更已經離世。我可以怎想？災難、心碎⋯⋯」說罷，傳來Aleks失落的嘆氣聲。
我可以怎想？災難、心碎⋯⋯
普京當初宣布入侵烏克蘭時，以「特別軍事行動」作稱呼，其後莫斯科又聲稱行動是為了保護烏國、「去納粹化」等。「這全是俄羅斯的政治宣傳。全世界都能看到，他們說對平民沒任何威脅，但就殺了數千人，轟炸我們的醫院、學校、幼稚園、住宅。我想全世界都明白，俄羅斯領導層說的東西是零可信度。這是一場真正的戰爭，真戰爭。」講到俄國保護烏克蘭的說法，電話筒另一邊突然傳出少有的笑聲，然而這是Aleks嘲諷的苦笑聲。「是搞笑嗎？真的搞笑嗎？我跟你說，4000萬烏克蘭人都憎恨他們（俄國政府），沒有人想他們來。烏克蘭並非俄羅斯一部分，是一個獨立國家，是歐洲其中一個最大的國家。你不能就這是入侵和開戰。所有事是很荒謬、毫無道理。唯一一件好事是，到了2022年，全世界都能看清楚發生甚麼事。」
我想全世界都明白，俄羅斯領導層說的東西是零可信度。這是一場真正的戰爭，真戰爭。
戰爭無情，人間有愛。自俄烏戰爭爆發，全世界的主流聲音均一面倒支持烏克蘭，體壇亦開始一系列的聲援動作，由禁賽、不同展示國旗標語行動，到近期捐贈金錢物資。烏克蘭國腳辛真高近日接受BBC訪問時亦明言，非常感激球迷及賽會所做的一切。「我們當然樂見全世界都支持烏克蘭，至少見到人性還在、還有價值，見到大家有同理心地互相幫助是很重要。」但Aleks的語氣此時又再強硬起來，「我不是需要幫助的人，我有瓦遮頭，沒有導彈落在我身旁5米。烏克蘭才需要幫助。」
回到香港，港超聯在一片戰爭新聞中因疫情腰斬，但Aleks明言即使腰斬與否，他亦沒有任何心情去想著足球，「我的國家正在打仗！這時候還談甚麼足球？」香港與基輔距離7000多公里，亦有6小時時差。身處遠東的香港，Aleks的心情毫不好受，想找些東西幫助同胞，「然後就想到捐贈。」
Aleks一星期前在Instagram發布一條短片，指正與其他身處海外的烏克蘭球員籌募資金，為同胞購買日用品和頭盔等物資。「我本身只是自行捐款的，但很多人開始問我有甚麼能幫忙，我便想到可以籌錢讓我們幫助買東西。很多人會向慈善機構捐款，但我們與當地人有直接聯絡，更清楚這刻需要甚麼。」片段僅發放一天，Aleks便透露籌到逾6萬元。他說自己每天只花最基本的開支，會於這兩天總結捐款同時尋找適當物品，務求令善款用得其所。
「我要非常感謝香港人，收到的支持訊息數量是難以想像，很感恩。」Aleks託我再次向伸出援手的港人表達其感激之情，亦指會向公眾交代捐款的用途及去向，「大家會看到你的捐贈拯救到別人的生命。」不過，最能拯救他人生命的，必定是立刻停止這場大戰，「因為這不是說笑，有大量平民傷亡，是一場大災難。我知道總統正盡力令戰爭停止，我真的希望能愈快愈好，因為見到朋友離開的感覺好差，非常非常非常差⋯⋯」Aleks再次哽咽起來。
我在香港遇到很多好人，現在我就再一次確定，你們讓世界看見希望和人性。
訪問尾聲，我問Aleks有否說話想對港人說，想讀者知道。「我在香港遇到很多好人，現在我就再一次確定香港真的有很多好人，你們讓世界看見希望和人性。希望各位在這段艱難時期仍得到安全及和平，也希望這些戰爭、疫情盡快過去，好日子可以盡快重臨。」相信大家心底亦希望，戰爭和疫情等所有能在剎那間消失。如果讀者們希望知道更多有關Aleks的籌款行動，可到其Instagram了解更多；其滙豐戶口則為841-312580-833（Oleksii Shliakotin）。
文：麥景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