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述員・專訪】周身刀的「電單車手」 邢安邦與現實的妥協?



【體路專訪】扭開電視,觀看各大體育賽事的現場直播,總有不同粵語聲音陪伴我們度過這數十分鐘。但「講波佬」、「講車佬」等一眾評述員的故事,你又知道多少?他或許是全港唯一電單車賽評述員,但他同時又為足、籃、羽、乒、網各項運動擔當「講波佬」。周身刀,可以是張張利或是冇張利,邢安邦的評述生涯是時勢造成,也造成自己的時勢,「曾經也想過可以像別人專注一個項目,但現實來說,在香港除了足球並無太大可能,所以便將自己定位成甚麼(項目)也做到吧。」

網上影片截圖

找好位置泊車再安坐茶餐廳內,還未開口進入正題做訪問,面前的邢安邦就率先開口詢問筆者在公司待了多久。說著才發現,原來我們倆有個小小的共同之處-同樣是畢業後先當港聞記者才轉「行」體育,或許那「反客為主」的一著正是記者的天性?「我覺得港聞有點悶,本身又想做體育,適逢當時的公司開設體育組,便順理成章轉了過去,就算之後前往新加坡都是任職記者。」2004年中,邢安邦與兩名同行成為ESPN員工,在新加坡為皇牌節目《世界體育中心》廣東話版擔當開荒牛。

當年社交網站還未興起,要接收外國新聞大多依靠報紙和電視,那個以紅色圓形加上「SC」做標誌的體育新聞節目就成為筆者每天晚上最期待的環節之一。《世界體育中心》逢星期一至五播出,每半小時一集,但邢安邦每天的工作卻不因為只有30分鐘而輕鬆,「那邊的同事不太熟悉廣東話,所以工作都頗為『chur』的,要像是工廠般『砌』出不同的新聞到節目中。不過的確開始接觸更多範疇,雖然主力仍然是足、籃球,但也要報導不同的項目。」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慢慢奠下他「多功能評述」的基礎。

曾經也想過可以像別人專注一個項目,但在香港無太大可能⋯⋯既然現實不容許我去想,便將自己定位成甚麼(項目)也做到吧。

在星洲待了3年,他選擇回流香港並為ESPN的足球直播擔任主持,之後亦踏進賽車界旁述MotoGP及F1等賽事,直至舊公司在2011年底撤出香港後成為自由身評述員,開始過著游走不同運動項目的生活。「曾經也想過可以像別人專注一個項目,但現實來說在香港除了足球並無太大可能。然而香港已經有很多足球評述員,直播多但人也很多,既然現實不容許我去想,便將自己定位成甚麼(項目)也做到吧。」

現時最常聽到邢安邦聲音的賽事當然是最為人熟悉的MotoGP,但其實網球四大滿貫亦已陪伴了他多年,足球、籃球、羽毛球甚至棍網球也曾涉足,「因為我是記者出身,做一個類似主持的角色會比『紅褲子』好一點。當然,熟悉程度一定不及運動員嘉賓,我只是恰當地做一個主持,只要知道那項運動的基本玩法就可以與嘉賓談起來。」

受訪者提供

一個人原來都可以盡興

其他項目或許只是主持,但坐在MotoGP的錄音室內就要一人身兼主持、評、述,以至資料搜集和翻譯。幸好日子過得久了,MotoGP就由初接觸的雜項之一成為他「都有少少感情」的比賽,「日日都會看相關的新聞,甚至休季期間閒來也會開電腦看看賽車消息,我想這樣印證自己喜歡和緊貼MotoGP吧。」更能證明邢安邦投放不少感情(和金錢)的,是他由11年前沒有電單車車牌,到現在已先後成為兩輛「26」車主。

「因為講車而認識了一班電單車圈的人,他們當時也很好奇我原來無牌,也覺得懂得駕電單車的話會講得更好,那我就試試去考。成功考取車牌當然要買車來駕一駕,之前是『棉羊仔』,現在這輛就真的因為MotoGP情意結。」眼前這部電單車主色深藍色,車頭和兩側都印上多個贊助商標誌,「拉花」與Yamaha車隊的戰車幾乎完全一樣,吸引邢安邦毫不猶豫「扑搥」入手。

電單車是Yamaha車隊「拉花」,車匙扣也是羅斯的手套,是因為喜歡羅斯嗎?「哈哈,只因為他產品最多!我本身喜歡馬昆斯的,因為由他從輕級別鬥到變世界冠軍,像看著他成長。」

 

聽過他旁述MotoGP的話,或許也覺得很準備地演繹「一個人原來都可以盡興」這句歌詞。每當起步、爭持激烈和超車等精彩表現,邢安邦的聲線也會隨畫面特別激動,「其實講任何項目都會有情緒起伏,但賽車無疑一定會誇張一點,所以最初會有點尷尬,尤其是有拍檔一起的時候。不過久而久之已不會理會旁人,癲就癲啦,只是始終自己一個會再放一點。」一場電單車賽約個多小時,一站比賽則有MotoGP、Moto2及Moto3三個級別比賽,連同賽前一日的排位賽,換言之邢安邦每逢比賽週末都有約8小時要「單飛」講車。

不過久而久之已不會理會旁人,癲就癲啦,只是始終自己一個會再放一點。

受訪者提供

獨力支撐一整個夜晚,加上情緒上上落落,講車的體力消耗有時也不比駕車小,更麻煩的是可能會講無可講。「賽車的時間長,有時也要看多少許周邊新聞,同時多了時間可以『搞下gag』,所以我喜歡不會太專業的風格。」其中一樣他最擅長的,必數為不同車手「起花名」。「大細E」(艾斯派加奴兄弟)、「神童」(昆達拿路)和「小馬」(A馬昆斯)通通也是其力作,不過最得意之作卻是上季為西班牙車手連斯所起的一個,「我覺得他駕車的特性比較優雅,不是太瘋狂的那種,所以就叫他做『連斯雅』(歌手連詩雅名字諧音)。這些都是突如其來出現的,不能預計想好,有些笑話甚至自己都會忘了。」

事後留個『RIP』也沒有意思,所以看還看也不至於要說這些極端說話去咒車手。

但有些畫面始終會特別難忘。過去11季,MotoGP及Moto2共有3名車手分別在練習及比賽期間意外離世,當中邢安邦生涯首季已遇上日本車手富沢祥也的嚴重車禍,「怎會想到『開開下工』會有一個人就這樣離開?」每當有嚴重意外,大會的重播只會一次起兩次止,甚至完全不重播。評述此時就負起更重責任,既要留意最新消息,又要描述畫面中的環境和人物表情等,同時要更小心用詞,「當刻不是特別難處理,只是要更清醒和小心說話,因為大家都目睹事件發生,但不知道每個人的接受程度去到哪,某程度上俱是安撫性質。」安撫過後,眼見不時有車迷罵戰甚或咒罵車手,邢安邦有時候亦想藉機做更多,「你看比賽很投入我明白,車手自知這份工作有機會斷手斷腳,但他們真的會死,事後留個『RIP』也沒有意思,所以看還看,也不至於要說這些極端說話去咀咒別人。」

長痛慣了不覺短痛

觀眾的心態和說話頂多只能教育不能控制,同樣不能控制的還有過去一年的疫情。全球體育賽事受疫情影響之巨已不言而喻,以MotoGP為例,去年3月首站賽事只能上演兩場較低級別比賽,之後更一直延期至7月中起才能密集式重啟賽季,「本身已經沒太大寄望,因為每場MotoGP所有工作人員合共有5,000多人,很難像NBA一樣做泡泡困著他們,所以復賽的確『窄窄哋』。」馬死落地行,邢安邦在這停頓的一年亦要自我開源,繼續其賽車精品網店生意之餘,也不斷再尋找維生之道。幸好經過這10年的自由身生涯,他早已習慣收入浮動的生活,「其實長年累月都擔心生計,算是一件可悲的事,不過轉個角度看又令去年不會特別痛,因為都痛慣了。」

邢安邦以往曾替《體路》直播擔任評述及主持。(圖:體路資料庫)

「體育是一個行業,但評述只是內裡一個崗位,而且絕對是一個毫無保障的崗位,去年的感覺正是被遺忘了。」邢安邦慨嘆過去一年評述員未獲關注,即使行內早已成立「香港足球評述員協會」,但協會既非工會,銜頭亦只為「講波佬」而設。更甚者是,外國賽事轉播費高企令本地電視台難以全數直播,難保一天評述員市場會慢慢萎縮,「有些外人根本不了解我們的工作,也有人不太在意廣東話評述,就算沒有廣東話也可能會覺得差不多,最恐怖之處就是這樣。歸根究底是因為香港體育風氣不盛行、文化不深厚,不能擔心也很難改變。」

歸根究底是因為香港體育風氣不盛行、文化不深厚,不能擔心也很難改變。

儘管如此,他對於廣東話評述的未來相比之前訪問的陳葦如,總算在悲觀中多一點樂觀,「一定有想過會有一天消失,但其實綜合所有因素來看是不會完全絕跡。只是要本身對體育很有熱誠才會肯定粵語評述的地位,否則其實很多人不在意。」一句到尾,他認為廣東話評述對香港這個以粵語作官方語言之一的地方而言重要至極。對了,3月底在卡塔爾開始新一季MotoGP如無意外仍設粵語直播,邢安邦的講車生涯可踏入第12年,我家中的車迷爸爸也可以繼續有他的聲音陪伴。

圖、文:麥景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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