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路專訪】「別人以為我失去雙腿是不幸,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自18歲那年,由運動狂熱份子一夜間因急病致下半生要在輪椅上渡過,旁人以為失去雙腿是絕路,偏偏香港輪椅劍擊代表譚湜琛在輪椅上找到新的人生,找到最愛的劍擊運動,以及最愛的人—太太陳蕊莊,攜手走過曾以為不可達到的人生旅途。
「雖然立即進行手術將血塊清除,但醫生已說神經線已壓壞,下半身將失去活動能力。」—譚湜琛
「我記得當時我是行入急症室的。」剛於「IWAS輪椅劍擊格蘭披治賽 – 香港站2014」奪得男子個人(B級)重劍銀牌的譚湜琛(Sam),18歲那年因脊椎間的血管瘤爆裂,血塊壓壞神經線令他從此腰部及下半身均失去知覺。「細個時我是普通一名中學生,熱愛運動,在校內踢踢足球、是田徑隊代表,學界跳遠也拎過季軍,直至那年會考期間,有日早上心口痛,因平日自己有運動,以為痛無事,但下午痛楚持續,就去了醫院睇醫生。」
Sam憶述進醫院後痛楚如火燒燒上心口一樣,但醫生初時一直找不到原因:「那時我下半身已失去感覺,直到後來進行一系列檢查,才知道血管瘤爆裂,雖然立即進行手術將血塊清除,但醫生已說神經線已壓壞,下半身將失去活動能力。」Sam表示當時未曾經歷過嚴重的傷病,曾一度以為自己會康復,但後來知道病情不簡單,故已有心理準備接受現實及適應新生活。
「在院留了2至3個月後,已開始接受自我照顧能力訓練,但最難過是爸爸媽媽每天辛苦送飯給我,仍然希望我雙腿會有進展,看見他們希望有新的醫學治癒我,又說賣樓都要醫好我,這比我身體受的痛苦更難受,因為我知道要好返已是沒可能。」Sam曾為了成為家人的負擔而躲起來哭,也曾想過做傻事,但最後在留院兩年後,重新學習新生活。
「最痛苦是連坐巴士也要重新學習。」—譚湜琛
出院後要面對的日常小事,成為Sam當時生活最大的難題:「當時年紀小,雖然很快便接受了在輪椅上過下半生的事實,但原來日常生活連坐巴士也要重新學習,有時要等5、6架巴士先可上車,推斜路也是最辛苦的一環。」幸得院友鼓勵下,Sam學習輪椅劍擊,也從此改變了他的人生。
談起劍擊,Sam第一時間就提起太太陳蕊莊,這位擁五面殘奧輪椅劍擊金牌的「大師姐」,令Sam重燃出事前的「運動火」,也改變了他的人生:「入劍擊班當然會留意身邊的女仔,當時見到很開朗的陳蕊莊,已知道她是拿了很多金牌的師姐,自己就什麼都不是,所以想發奮追趕目標,拉近與她距離。」
訪問當天其太太陳蕊莊(阿莊)亦在場,這位自幼患上「先天脊柱裂」,導致下半身不能正常走路的「大師姐」,笑指認識Sam時他毫不起眼:「那時知道他Case比較差,沒太留意他,只覺得他是一個小朋友。」直至Sam成為港隊成員後,二人認識加深,才由「摸手繭」變成手拖手,再走到去年底二人終結成夫婦,成為香港輪椅劍擊壇的金牌夫婦「ICON」。
金牌夫婦之名得來不易,二人2012年拍拖時首次雙雙出戰倫敦殘奧,陳蕊莊摘下兩銅,譚湜琛首戰殘奧即奪個人重劍B級銀牌;今年仁川殘亞,陳蕊莊奪得港隊第一金,Sam於男重項目失金後,兩天後在太太鼓勵下,連奪個人佩劍B級及男佩兩面金牌,終與太太一樣,站在頒獎台同一水平線上。
譚湜琛:我的人生很幸運
「別人以為我失去雙腿是不幸,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以前覺得生命就係咁,認識陳蕊莊之後思想會改變,變得樂觀、正面。記得一次家裡火燭,燒到咩都無曬,佢同我講火燒旺地,要我去正面想,就似剛剛仁川亞殘運咁,輸了重劍後佢話唔緊要,佢已幫我拿了金牌,旁人覺得好小事,但佢改變了我,沒有佢,我唔會找到個好老婆,唔會去到奧運,人生唔會像而家一樣,帶給我很多顏色。」Sam說與阿莊在生命上互補不足,包括採訪當天,腰部無法用力的Sam在攝影師要求拍攝稍微向前出劍的鏡頭時遇上難題,但阿莊隨即入鏡在後拉著丈夫的手,避免丈夫向前跌倒,二人輕鬆合拍完成有趣合照,更甜蜜蜜笑稱似當日拍婚照的感覺。
Sam每每說起太太總滔滔不絕,談起家人,他亦一直心有歉疚,在記者問及下,他向家人說了句心底話:「在當年醫院留醫時,與爸爸對出院不再等候新技術治療與否爭持不下,我曾與爸爸鬧了一場交,我們都互不瞅睬一年有多,直到認識陳蕊莊後,佢像有凝聚力一樣,將我與父母關係拉近了。但其實我想跟父母說:我很愛你們,知道你們很辛苦養大我,但很不幸我卻有了病不能走路,但我會盡我的能力去當正常人好好照顧你們。」
陳蕊莊:他是我人生導師
談起家人仍離不開愛妻功勞,Sam直言她是人生中的「天使」,即使平日吵架,Sam都願先道歉,他更希望與陳蕊莊再做十世夫妻:「有次鬧交我走了出樓下冷靜,但後來她說若我走了她怎辦,所以我們有協議,每次鬧交都要先說對唔住,所以我會是先道歉的一個,因為一段緣份根本不應該浪費時間在冷戰上。」聽罷十世夫妻之說,在旁的陳蕊莊笑不攏口:「佢成日都這樣跟我說,但沒想過對著你們也講出來,我也願意的,他一直是我人生的導師,教了我很多的東西,我自小就坐輪椅,但他帶我看很多我未曾去過及看過的風景,但希望下世他做女的,我做男的,讓她可以野蠻一點,我就返佢多一點吧!」說罷筆者腦裡響起一闕歌:「若情感需要這執拗,落場後只許盡力去跑,我就從今,將一生都押下,餘生請你指教。」
圖、文:徐飛 (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影片:體路攝製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