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路專訪】說到搏擊運動,你會數得出空手道、跆拳道、柔道甚或武術,但有多少香港人會即時想起摔角?你又知道香港出產過全職摔角手,更打過廣為人知的WWE嗎?由火炭的工廠大廈堅持到美國WWE、日本Dragon Gate,香港摔角icon何顥麟獻出15年時間推廣心愛的運動,即使遇上世界停頓仍沒有阻止他繼續上擂台。但人在神戶的他眼見香港現況,隔著電腦螢幕仍有感而發、有話要講,就讓我們一起聽聽這摔角佬的慨嘆。
也許在讀到這篇專訪以前,大家對何顥麟這名字都不太認識,就讓我在開首花少許篇幅,略略介紹這位香港「摔角佬」的背景。2007年,當時連北京奧運仍未舉行,人稱「Hoholun」的何顥麟已經在火炭成立摔角訓練中心,成為香港當時唯一一個具有完整摔角擂台設施的訓練基地,「當時甚麼都不懂,本身也只是想試試玩玩,到之後租金愈來愈貴就唯有結束了。」但基地的結束只代表他摔角生涯的開始。由2011年開始,何顥麟身兼摔角比賽搞手,年內舉辦過4場摔角大會,之後決定遠赴英國史雲頓見識。「當時是想看看外國的摔角是如何,跟操幾個月後發覺原來我們在香港自己練的東西,撞彩地與他們正常訓練都有8成相似,到那時才有嘗試做全職摔角手的概念。」
在香港,選擇做全職運動員的屬少數,做非主流運動的全職運動員就更艱難。自從這次英國之行,何顥麟的摔角路便愈去愈多不同目的地:日本、台灣、新加坡、東南亞、歐洲,「不斷周圍走,就像流浪一般。」終於到2016年,他獲World Wrestling Entertainment(WWE)招募出戰輕量級賽事,與李杰森成為首批參賽的華人選手。WWE是甚麼?若將摔角比喻成其他運動,WWE就好比足球界的英超或籃球界的NBA,是世界上此項目的最頂尖比賽組織。
做WWE摔角手的日子並不長,也是過去。何顥麟之後回到香港,遇上日本龍頭摔角公司之一Dragon Gate辦香港賽,「他們辦過幾場,好像是每半年一場,我參與過後就邀請我過日本打3個月,打完又問我可否留多3個月。」那時候是2019年下半年,3個月又3個月後,世界停頓了。「當時真的幾乎沒出過街,因為街上只有便利店和超市開門,我又住在公司宿舍,樓下便是擂台和健身室,所以那陣子是不出街也可。」
疫情之下,日本摔角亦同樣不能倖免。新日本職業摔角2月底率先宣布取消3月的賽事,賽事由幾乎隔日一仗一下子跌到零,情況持續到6月中才稍有改變。「公司在停擺的幾個月期間曾辦過一、兩場無觀眾的比賽,但整個氣氛都好古怪。到可以重開比賽後,觀眾其實也未算很多,因為市民當時仍未太願意出街,所以都只有一百幾十個支持者入場,但總好過無吧。」閉門,或類近閉門的比賽,我們過去兩年多都不斷經歷,感覺的確總是怪怪的。以足球為例,閉門下美其名能聽清楚球員教練的提場聲,但觀眾席太過寧靜卻靜得要大會在場內播放「罐頭」打氣聲。
公司在停擺的幾個月期間曾辦過一、兩場無觀眾的比賽,但整個氣氛都好古怪。
「我們在擂台上看下去的確感到冷清,因為初期要隔3個位才坐一個觀眾,加上日本觀眾本身都比較含蓄,最多只會拍拍手,不會像美國那邊會站起來歡呼。」美國觀眾的熱情,何顥麟終能再次感受到。去年底,他獲Major League Wrestling邀請到佛羅里達洲打比賽,「原來只得一場比賽,但我抵埗後就有新聞報道,開始有其他公司找我,最後在美國留了兩個多月、打了8場才回日本。」
雖然那一場3分鐘就被『搞掂』,但都很開心。
最受關注的一場,要數在All Elite Wrestling(AEW)面對前冠軍Sammy Guevara。AEW宣布這場戲碼後,有外國摔角迷在Reddit發帖,底下有留言寫道「WWE Legend Ho Ho Lun」,獲得近300個正評。「之前去了WWE一年,今次這個美國第二大摔角聯盟(AEW)都找個前冠軍來招呼我,都算非常重視我、是一個不錯的對待。雖然那一場3分鐘就被『搞掂』,但都很開心。」
由各地不斷封關到重啟旅遊,眼見歐美甚至泰韓等國已取消旅遊限制,以至國內的防疫措施,坐在圍城內的香港人也許心裡不是味兒,只有羨慕,「整個美國旅程不能只用這場比賽去衡量,而是整個行程都令我感覺Covid已不再存在。」何顥麟回想這幾場美國賽事,觀眾就如以往一樣歡呼、握手、攬頭攬頸,在街上亦已無甚多人臉上掛著口罩,「但香港不同吧?好像好恐慌的有一宗個案都要圍封整幢樓?」
即使身處日本,何顥麟談起香港那些極其嚴謹的防疫措施仍不其然苦笑起來,「香港真的好奇怪,我都想回香港跟姨媽姑姐食飯,但真的好麻煩。酒店機票都用了幾萬元,更怕一不小心陽性會被捉去竹篙灣,到時就比被人道毀滅被慘,所以暫時都不會考慮回來。」不過他也明言,即使回港亦不會涉足摔角。但這也不代表他已放棄香港摔角,相反其心中仍有「要香港成為亞洲摔角中心」的抱負,「我想這裡做到亞洲的業界中心,新加坡、泰國、菲律賓等摔角新人都在這裡集結,其實2017至19年都做得不錯的。」
我想這裡做到亞洲的業界中心。
2019年,何顥麟本已準備好為有份創立的「港摔」舉行十周年比賽。修頓場館、摔角手的機票等全已訂好,即使遇上社會運動,「整個灣仔射滿催淚彈我都不太擔心,只是怕突然封路才押後3個月,不過一個Covid一下子就無了。」如今香港經歷第五波疫情後,場館重新開放但門外仍然「重重限制」,入境旅客亦繼續要接受隔離。本地體育賽事正陸續嘗試重開,但國際比賽仍是遙遙無期,「這個念頭都已經放到一旁了。」
在何顥麟眼中,防疫措施只是冰山一角,只是證明香港視體育如興趣、不鼓勵新一代做全職運動員的其中一項證據,「我當年話想做摔角佬,身邊的朋友都話我癡線,根本是整個文化不鼓勵。」何顥麟喜歡自稱為「摔角佬」,因為除了落場的摔角手之外,他同時亦是個摔角Producer,就如2019年一樣會舉辦不同的摔角比賽。「只是由2007年做摔角開始,給機會我的無一個是香港人。大陸有好多人會買飛入場支持,甚至出資給我機會,但香港真的沒有。在香港搞摔角,香港人是不會理你的。」
只是由2007年做摔角開始,給機會我的無一個是香港人。
香港體育發展有樣特別趨勢,但凡某一項目的運動員有突出成績,就會有不少人去了解、學習、讚賞這項運動。有人話這是「忽然體育」的佼佼者,亦有人認為始終對運動發展有得益,「當香港運動員去到外地有成就有成績,別人就會覺得你好有香港精神云云,所以我一直都寧願在外國有少少成績,好過在香港花錢花力改變香港人這種思想。」
在這樣的艱難環境中,他卻能為摔角堅持了15年,由當初的火炭工廈撻到WWE的大舞台,笑說「連WWE都去了,還可以有甚麼摔角手目標?」沒有摔角手目標,但摔角佬的目標仍在,仍希望到不同地方辦更多好看的摔角比賽,讓更多人接觸這運動兼表演,「由2013年開始,我都已經經常人在異鄉,所以沒有異鄉感,反而你掉我回香港住3個月可能會更不習慣。」
但其實我主觀覺得,何顥麟心底裡仍是以香港為根,至少Facebook上的自我介紹仍是「Entrepreneur / Producer / Wrestler / TV Talent of Wrestling Live in Hong Kong」,專頁網址一欄仍是導向「港摔」的專頁。「如果要推廣摔角令較多人接受,可能還需要更多努力。不過現在有個好處是在屯門有自己的場地練習,雖然是露天可能會辛苦一點,但如果他們(港摔成員)喜歡,大家就繼續做。」這個屯門的貨倉擂台,正是當初引起我想找摔角手訪問的原因,所以只要留下去繼續做,就會總有出頭天。
文:麥景智